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可每每忆及过去生活片段的时候,浮现在眼前的总是眼泪,特别是母亲那仅有的几次发自内心的眼泪,使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其实母亲很少流泪,即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行动不便,连翻身都很困难的情况下,也未曾落泪,甚至都不曾关心她自己.我眼泪汪汪的趴在病床边上,望着母亲浮肿的脸庞,心里难过极了,可母亲面带忍痛的微笑,问我学习,问我学校的生活.对前去看望她的亲戚朋友,亦不过多的谈论自己,而是劝说别人不要难过,也别常去看她,别耽误了家里的农活.
在我记忆的长河中,母亲仅仅流过三次泪.也许是母亲在别人认为该流泪的时候没有流泪,而不该流泪的时候却流了泪的缘故.母亲的三次流泪倒是我认为她才是一位生活的真正强者.正是这平常而又不同寻常的六行泪水,如同一把教鞭,教我在社会上怎样做人.
母亲的第一次落泪,是在我16岁那年的冬季,我英语课的基础很差,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我就不及格,我因而产生退学的念头.当我把这一想法告诉母亲时,母亲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变得使人难以接受.“没有出息的东西.”母亲这样骂了我依据.
“可你知道我是怎样走出学校的吗?”
听得出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许多辛酸与苦水想要诉说而又不愿倾吐.
“我是哭着离开学校的,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家里没吃的,迫于无奈,你姥爷含着泪水让我离开了学校.”母亲断断续续的补充道,话语中带着哭泣的余音.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震动了一下,勉强得抬起头,发现母亲已是泪流面颊.她看着我.继续说道：“孩子,你知道我和你爸一直盼着你好好上学,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尽管家里现在条件很差,可绝不会耽误你上学.”
是啊,有条件的不想上学,而想上学的却没有条件.两者都是十分令人痛心的.
对我来说,如果使母亲第一次洛雷还可以原谅的话,那么第二次就不可饶恕了.
那是春季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新衣服,我满心欢喜,从柜子里取出来就穿上了.可当我扣扣门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仔细一瞧,才发现纽扣缝在了左边,而纽扣习惯在右边.顿时我气上心头,冲到院子里,对这还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就嚷开了：“会不会做衣服?连纽扣都不知道缝在哪边,颠三倒四,这让人怎能穿出门?”
母亲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泪水沿着面颊滑落下来,我心顿时像刀扎一样,一股无法言状的滋味涌上心头,不知如何是好.
带着内疚的心情回到了学校.那天晚上,我给母亲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说明了我的无知,请母亲一定要原谅不懂事的我.
经过母亲长期的教诲与关怀,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以较为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著名的大学.
临行的那天早上,家里有好多为我送行的人,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着,在众多熟悉的面孔中,我唯独看不到母亲.于是,我放下行李,走进屋子,发现母亲独自坐在炕沿上抹泪.等我来到母亲身边时,母亲就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
母亲啊,当儿子不努力的时候,您望子成龙,为了儿子您节衣缩食,即使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但是儿子一旦要远离您,去做您也希望做的事的时候,您又是南阳揪心难言,牵肠挂肚.
眼泪,这个被世人视为弱者代名词的精灵在我看来也不尽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