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作家有不同的悲伤
——读《平生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
猜测《平生欢》在出版前,应该删掉了很多东西.七堇年想要表达的那种平凡人物,各有各的平凡,平凡得翻云覆雨,天昏地暗.不过最终,每个人都选择了最后没有选择的选择,所以小说的后半段看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很清楚明白七堇年想要表达什么,在她经历读研后,回到成都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面对着生活落入平凡乏味的恐慌,直到最后接受这种恐慌.
看《平生欢》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渴望,渴望那些年少时期美丽的爱情,在多年后被时间理所应当地摧残,渴望那些美好男子或者美丽女孩里所以当地变得庸俗、绝望.好像生活就该这样,遗憾交错着遗憾,便是了一生.纵使之前每个人都么光鲜,多么特别,而后也都是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得世俗与绝望,接受生活末端那些比白开水还要空白的日子.
我想我需要这样的方式去讲述这本书：
1、邱天：
邱天在这本小说的开头就以非常悲惨的 方式入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双腿残废后,为了保持尊严,她总在大家都上课了才去上厕所,也因为如此,上课几乎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发现她摔倒在厕所,连裤子都没有提上.看到这里,是在火车上,人声嘈杂.我开始意识到七堇年想要叙述一个怎样的故事.邱天之后的命运无非是与残疾挂钩,发愤图强,出国留学,最后嫁给了李平义.
2、李平义：
李平义在小说中充当着是一个沉稳踏实,以操盘手为赚钱手段,成为成功之人的角色.震撼到我的是他拥有种种辉煌之后,却选择了去当一个无国界医生,在海底发生地震时,被派遣过去进行救援.或许因为他的父辈与陈臣之父之间的嫉妒仇恨,才让他在成熟之后渐渐变得内敛,变得无欲无求.或许一旦人对什么东西都变得那么无所谓,反而却得到了一切.唤醒他的,是邱天,是他对邱天多年不变的憧憬,也是他终日对高中那段简单岁月的怀念.对于李平义爱上邱天,我是比较吃惊的.不过也讲得通,在德国那样一个地方生长了四年的邱天,即使残废,也应该比得过国内攀炎附势的女生.
有时候,往往因为一些缺陷,人才会变得更加特别.
3、陈臣与白杨：
我不愿将这两个人分开来写.他们是一对,即使白杨最终嫁给追了她半辈子的弹簧. 这一对金童玉女,在高中爱得如火如荼.白杨永远都记得她与陈臣的第一次做爱,就在她父母的那一张古老的大床上,床板吱呀作响,而她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事后,陈臣很快陷入了睡眠,她将自己依偎在陈臣怀里,想着这一辈子都会记住身边的这个男生.
她确实记住了一辈子,陈臣高考离开家乡,而她却因为恋爱没有考上大学.陈臣离开的那天,她被家人锁在家里,哭得撕心裂肺,无人知晓.从此以后,便失去了陈臣的音讯,与陈臣的记忆都成了痛苦的枷锁,想起来便是彻头彻尾的疼痛,如同那第一次的做爱,并没有任何欢愉.她认命嫁给了不求上进的人,又因为陈臣突然的回来而离婚.而陈臣还是没有选择她,怪就怪在,他们认识得太早,而爱得有太深.
我并不赞同高中的恋爱就不是恋爱,相反,我觉得最懂爱情的反而是高中生.他们无所谓条件、经济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所有的视线里只装得下面前那个人.他们愿意为了彼此赴汤蹈火,即使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赴汤蹈火.他们蠢、幼稚,但再也没有那么纯净的感情了.再也没有.过了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
白杨嫁给弹簧的那天,陈臣来了婚宴.白杨眼中燃起火花是在看到陈臣的时候,而那火花熄灭之后就再也没有燃起来了.女人想要的最终只是安稳,而男人想要的永远都是拥有.陈臣给不了白杨安稳,他只能给白杨炙热的爱与疼痛.这就是所谓的,你最终嫁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曾经最爱的那个人吧.
4、 我：
小说的主人公,一个我记不到名字的角色.他看着高中这一群朋友从相识走到彼此陌路,每个人的命运那么坦荡又那么苍凉,无论是陈臣偶然的风光,还是白杨偶然的堕落,似乎都脱离不开命运.就像他那么爱柔山,为柔山洗衣做饭,容忍她与其他男人在外过夜,也挣脱不开自己终究是一个穷小子的命.
后来的柔山嫁给了富二代,如她所愿.一日,她告诉游冬,也就是“我”与柔山的媒人,她说,有一天她下班,希望老公去接她,老公却说,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接么?自己回来就行了.她才意识到当年那个穷小子总是骑着自行车在夜总会门口等着她下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而那时的她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听完这些,“我”也只是低头喝了杯酒,再多的痛苦,那些年以为大过天的绝望,此刻都泯化成一杯酒,带着浓烈,坠入胃中,不留声息.
朋友看完这本书,觉得七堇年名字起得太大,而内容略显小家子气.我明白,相比起严歌苓,七堇年确实相差甚远,但我也明白她想要表达的平生欢.或许与我此刻面对的迷惑相同,在追求真性情与现实之间,不知该选择哪个.所以我明白七堇年不甘平凡又只能平凡的无奈,这本小说里充斥着她对这平凡一生憎恨又不得不接受的心情.不过每个人都是这样,过着平凡乏味的一生,即使平凡乏味,那些细微末节交叉起来,也足够燃起一场盛大的礼花.这就是人生.
看书要看作者的背景,七堇年与安妮、周嘉宁都算是我较为了解的作家,或许在了解的前提之下,会更明白他们想要为我们展现怎样的世界.作家有不同的悲伤,不同的理念,但他们想要表达的,或许都是同一个世界.
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所活着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