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去了我叔那,他已经从出租屋搬到了工地上,一切都在工地上解决.问他怎么搬到这里,他说今年钱难赚,能省几个是几个.是呀!没钱的人钱是省出来的.
他们是没有假期的,早上六点都准时起床,穿上看似很脏其实很干净的衣服（衣服上有洗不掉的水泥）一双三块钱的防湿瓦口鞋.早餐是晚上的剩饭加两个鸡蛋,每人也只能分到一碗,有时动作慢的还没得吃.做事是另一个工地,骑自行车要骑四五十分钟,自行车不是每人都有,通常是两个共一辆,不载人的也得拖工具.
工地上分工很明显.和水泥沙的；砌墙的……一会儿个个满头大汗,衣服也随之脱去,个个身体结实,肌肉块头不是一般人有得比的,黑黑的赤膊队成了工地上的一道风景,可以和电视上的男模有得一拼.
中午,领班一声"收工吃饭",他们才陆续停下手中的活,洗手骑车回家.席间,妇女只能站着吃,凳子不够多,桌子不够大.凳子是工地上的碎板拼的,全都有水泥沙；桌子是"活动"的,桌子的四条腿是用水桶代替的,桌面是一块地板砖.工头买来一瓶红星二锅头,每人都喝上几口；几个带着湘菜口味的菜,不可能很丰盛,但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吃的快的可以休息几分钟,最慢的通常是喝酒多点的,吃饭只剩汤拌的,中餐实施全光政策.饭后每人带上一瓶冷开水,顶着毒辣的阳光开着各自的两轮车到工地,继续各自的工作.还不时传出几首不只几十年代的歌曲来,嗓门很大,跑调几十里也唱,路过的人听着是抱着肚子笑.随之砌墙的大喊一声"上灰",（水泥灰沙）下面和灰的随时准备着,只见两手轻轻一提,嘴里喊到"灰来",大工随势往上一拉就到了架凳上.就这样各自重复着自己的手中的活.听说砌墙的一天最少也要砌千多砖,三个大工（砌墙的）配一个小工（和灰沙的）小工还要包运他们的砖,其辛苦程度一般人怎能体会得到.天黑了,家里催吃饭的电话接二连三的来,就是没有人接.他们要把灰沙用完才走,各自收好自己的工具,排成一个两轮车车队,吹着口哨缓缓回家.路途中,他们都快乐的谈着自己年轻时那些风流事.
在家等待的女人在门口盼望着他们能快的回来,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才进屋为他们盛饭.桌上他们用塑料普通话和施工人员交谈着今天和明天的工作.饭后,他们是不会出去逛的,冲个冷水澡就准备睡觉.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可以供他们打发时间的设备.床板是那些报废的模板,坐上去遥遥晃晃的,一床草席,一件冬衣作被子,一顶破蚊帐.那么热的天也不见电风扇,那么多蚊子也不见蚊香.地面是湿的,墙面也是湿的,床放久了肯定也就有点润了.门是没有装的,窗洞也是空的.想上个厕所吧,屋后任何地方都可以,讲究点的就用块木板挡着.这样的环境我也睡了一夜,但整夜未眠,不为别的,就想体会我爸当年的生活.
早晨,我大早就起来了,腰好痛,手上脚上是数不清的红苞.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来,想起爸爸在这样的环境下煎熬了几十年；想起自己曾经抱怨他没有能力让我上高中；想起他现在还穿着十年前的外套……想起他粗糙的大手,厚厚的手茧,深深的皱纹,白里透黑的发丝……想起他现在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间拔草；打农药,想起他腰酸背痛还起早贪黑的在工地上受人家的吆喝……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爸,您辛苦了.只怪你的儿懂事太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