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写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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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写景散文
1个回答 分类:综合 2014-12-11

问题解答:

我来补答
  舒婷散文
  心烟
  一
  黄潭桥曲曲弯弯长长,约百来米,由两块木板左架右搭,从这山到那山.河面宽且急,不深,枯水时,挽起裤管能涉过.桥面离水十多米,往下望,身子不由要趔趄起来.
  农人赶牛过河,先在桥头吆喝一声:“嗬--”那边肩夫、牧童都止步等着.若是犟着上桥,到了桥中,挑担的只好打转回步.两牛犄角相抵,转身转不成,退也退不了,就等着吃牛肉.
  来插队的知青妹仔只好揪着牛尾巴上桥,那桥因有了负载,便颤悠颤悠得有韵有味.妹仔小脸煞白,两腿窸窸窣窣,一踏上青石板路,就又哭又笑迈不开腿.
  进山出山都是这道桥.
  桥这边是公社,一字排开打铁铺、小粮站、饮食店和供销社,还有医院.每逢墟日,四乡都来热闹.菜干,萝卜,猪崽,炒毛栗子,应有尽有.最多是地瓜丝,拿米去换,一斤可换八斤.人人口粮不够吃,就拿来和军属、干部家属换地瓜丝,多吃一冬.
  桥那边只有一座破祠庙,矮矮地窝在草丛里,原先敬的不知什么神,去向不明.红土路绕过破庙,往深里去,是四十里老林.虽然是山里和山外的交通要道,断不了有人挑担进出,但山高林密,仍鬼祟得很.
  墟这边沿河一溜青石板,媳妇仔和妹仔露着半截茁壮的小腿站在水里杵衣,边上捺一撮草木灰,用它去污.男人手团稻草,用力去搓锄板上的泥巴,嘴巴不闲地和女人调笑.有个妹仔拿袖口抹抹逼出的眼泪,突然“咦”了一声:“老公祠有烟火啦?”果然是.破庙门筛出些灯光,怯弱得撑不开从老林子摸过来的夜色.
  有位老妇人扶着颓墙出来扑打草席子.
  有个半瘫男人,说不上年纪,胡子倒是很多.左胳膊向后别扭着,手掌断了似的软软垂下,右脚板向后撇着,撇着撇着撇到河边淘米.
  小鱼儿们都窜过去了,冒一圈水花.敢情不习惯,多少细米白白撒到河里去.
  后来,天色糊得不辨眉目,有个腰板笔直的后生佬,跨出门槛,看也不看这一溜全直起身愣着的山里人,把一个扁扁的大葫芦夹在颈窝,吱呀吱呀拉起曲子来.声音活像二胡,比二胡酸些、软些,勒人得很.乡下人说不出所以然,只觉那声音只往心里钻,不受用不受用!
  赶紧收拾家伙,各自散了.
  有声音自茸茸蛛丝的木窗传出:“咳,饭哩.”那曲子不情愿地顿了顿.
  桥似乎伸直了.
  扑地从蒿草间腾起一只山雉,扇开长尾巴,姿态万千地落入苍茫之中.
  后来.再后来.由老妇人(已知她是瞎子)和瘫子和拉葫芦琴(说是小提琴)的后生佬在河边每晚必有的活动布景再没有人看.只是有一天,搓泥巴的手有些迟疑,爱笑的媳妇仔烦得把杵衣棒这手递那手总不得劲,连水也作怪,一改平日活蹦乱跳,有气无力地打着漩儿.还是妹仔人心活些,嘟嚷了一句:“葫芦琴哑了!”
  二
  河面被寂静遮暗.水声、松涛、虫鸣和杵衣的起落,隔着这层寂静显得极为遥远,极为飘忽,无迹可寻.
  桥是唯一的真实,清晰可辨.
  桥头屋那糟朽不堪的木门敞开,粗壮了许多的灯苗把一片人影压在门外的草地上.“灶鸡”躲在墙根叫出一圈又一圈漪纹,小风似的一阵凉一阵.
  他们在听故事.
  他们中有人读过函数;有人正收听外语广播,偷偷地;有好些人打起架来一副拉茨相.拉茨也是故事中听来的.
  河上的风,扑打得小油灯挫身舞蹈.讲故事的后生佬脸被灯影幻出许多怪样,倒是嗓子好听.那声音暖和且有磁性,虽然有点儿低沉,因为那故事本身就很忧伤.
  小提琴卧在抹得干干净净的破香案上.
  挨着香案是一只浑圆白晰的手膀,滑润得很.灯苗忽儿倾过来,照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活活是黄潭水,多望一眼便会淹死人.灯苗忽儿斜过去,斜映在坚决抿起的嘴唇,殷红可爱,却不知为什么把眼中那一份专注加深为近似蛮横的意志和欲望,仿佛强调着“要”和“不许”两重绝然相反的意思.等灯苗拔尖了,所能看到的只有纯洁的双颊,升腾着发育得极为蓬勃的女性的血晕.
  灯不倦地继续各种把戏.
  所有人一心一意在故事里漂泊.
  蜈蚣草的叶片上,已有了露水.
  垫一块断砖坐在河边的女孩还称不上姑娘,她的轮廓过于纤细,撕掠草叶的手指蝶翼一般半透明.来这里那年她还不够插队年龄,全体村民一直跟着知青叫她小妹.
  只是听那声音,不是听故事.
  她爱好一切美的声音.她吮吸它们就像植物汲取雨水出自不可理喻的本能.声音之泉闪闪烁烁向她漫过来,将她轻举又任她沉浮.晶莹的卵石静卧其中,星光碎在波涛上.
  她想也不想.她知道讲故事人在讲他自己,他眼前没有任何听众,如果那把琴不算.
  桥弯成柔软的弓.
  三
  姑娘先离开去嫁人,嫁邻家婆婆的表侄子,是个着西装系油条的香港佬.
  她的行李很多,送她出山的农民油汗满面.她亲自将一麻包地瓜丝放在桥头破庙外.为她开启过的庙门疏远地森严壁垒.
  嘟着难看的脸色,她撇撇嘴.手从大衣口袋抽出,捏一板豆饼似的咖啡色糖块,嚼着走了.印有稀奇古怪字样的包装锡纸从桥头飘到水边.正和母亲捡青菜的小三子捡起玩着,他妈一手打掉它:“这是洋纸钱,呸!送丧.”全公社人怀着又钦佩又同情的期待,目睹那瘫子如何用一只好手配合一只好脚,挪行二百多里山路,去县城上告.
  终于批下来,说这一家子原不符上山下乡政策.又有个烧瓦厂的领导目光长远,看中了那把提琴,要去厂宣传队拉二胡.从此,该厂的学唱样板戏一直美名远扬.
  传说他走时把提琴塞在庙后老树的树洞里.树洞深不可测,且长年有呜呜的声音,不知是琴,还是野蜂.
  传说他的崇拜者之一几年后再见他,叫他却浑然不知地掉头走了.
  说他烟抽得很凶,整个人都被熏黄了.
  破庙空了.
  最后走的是小妹.她是独生子女照顾回城,还没改造好,自然分配不到优等的工作,有一个食杂店等着她去卖糖醋、蚊香和卫生纸什么的.
  她走的时候就带了两本日记.一本是红皮,封面画着一个姑娘提着一盏光芒四射的灯;另一本也是红皮,写着“斗私批修”. 留下一张小床,是那种统一规格的知青木床.垫着褥子,铺着整齐雪白的床单,叠成斜三角的被上,垛着绣花枕头.这一张雅致洁净的小床就摆在漆黑的大谷仓中央,村里妹仔流水似地来参观.
  直到肥硕傲慢的老鼠成精,竟然爬到原先做为梳妆台的肥皂箱上,对着一面鸭蛋形的红塑料镜装模作样.
  四
  还是那道桥,弯弯曲曲长长.发桃花水那几天,桥板被冲走了几块,又铺上新的,像打了补丁似的,桥顿时显老了.
  庙门完全烂了,仍做千拦万拦状.木窗上的蛛网愈加精美绝伦.
  有块断砖本已被坐得光鲜赤红,吸尽日月精华,又翳了一层苔青.
  再也没有山雉,连爱在裤裆间蓬着尾巴打转的小松鼠也惊逃远方.
  河这边已打起一长排地基.老林子向后缩着,恐惧地对向它逼近的村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长嗥.
  公路吃到这里时,桥就要被拆了.
  桥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仅仅是一段过程.小妹曾经在日记上这样写过.她和桥互相梦着.
  月光下,桥很轻很薄,一柄菅草似的锋利.
  1986年10月20日
  作者简介
  舒婷,中国女诗人,出生于福建龙海市石码镇,1969年下乡插队,1972年返城当工人,1979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1980年至福建省文联工作,从事专业写作.主要著作有诗集《双桅船》、《会唱歌的鸢尾花》、《始祖鸟》,散文集《心烟》等. 舒婷崛起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中国诗坛,她和同代人北岛、顾城、梁小斌等以迥异于前人的诗风,在中国诗坛上掀起了一股“朦胧诗”大潮.舒婷是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致橡树》是朦胧诗潮的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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