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 大漠寒光——唐代的边塞军旅诗
一 高适
高适（702?—765）,字达夫,一字仲武,祖籍渤海蓨（tiáo)县（今河北景县）人.早岁家贫,漫游梁、宋、燕、赵间,落拓失意.二十岁时曾宦游至长安,求官不成.后经张九皋荐,举“有道科”,授封丘尉,旋即弃官而去.哥舒翰镇河西,引高适入幕,以左骁卫兵曹参军,掌书记.安史之乱起,拜侍御史,迁谏议大夫,出为淮南节度使.历蜀、彭二州刺史,西川节度使,官终散骑常侍.世称高常侍.高适诗自叹身世的较多,但他以边塞诗最著名,在当时与岑参并称“高岑”.他对边塞士卒的生活有实地的观察,在描写边塞风光的同时,着力揭示边防政策的弊端,流露出对士兵的同情,对将帅的讽刺,较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现实.风格慷慨苍凉,雄浑豪放,语言流畅,音调浏亮,是盛唐边塞诗派的代表人物.其七言歌行对后代很有影响.杜甫说他的诗“方驾曹刘不啻过”,并且赞美他的诗才如“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有《高常侍集》十卷.近人刘开扬《高适诗集编年笺注》,较完备.
高适的代表作有《燕歌行》.先请听这首诗的配乐朗诵.
074 高适：燕歌行 前面的号码,是《唐诗三百首》序号,下同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四部丛刊》影明本《高常侍集》卷五?
〔注释〕?
〔1〕《燕歌行》,属乐府《相和歌·平调曲》旧题.魏文帝曹丕曾用此题写妇女秋思,后人多以其题写“闺怨”、“ 闺思”；以《燕歌行》写边塞,首见于高适.燕(yān烟),今河北、北京一带,此泛指北方边塞.本诗题下有原序云：“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 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张公, 指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张守珪.开元二十三年(735),张以与契丹作战有功,拜辅国大 将军,兼御史大夫.开元二十六年(738),其部将欲邀功,向契丹余部寻衅,败于潢水之北,张守珪隐其败绩.因此“客”有《燕歌行》之作.高适作此诗以和之.诗中颇含讥讽之意.此诗概括了开元年间唐军将士的戍边生活,反映了士兵征戍生活的辛苦,揭露了官兵之间的 矛盾和苦乐悬殊的事实,赞扬了战士们勇往直前、为国捐躯的精神.?
〔2〕汉家,汉朝,本朝人不宜直指本朝,因以汉代唐.烟尘,烽烟及尘土,指发生战争.东北,契丹族所居地,为今辽宁和内蒙南部.?
〔3〕残贼,凶残的入侵敌军.?
〔4〕横行,这里是纵横驰聘,一往无前的意思.?
〔5〕非常,不同寻常.赐颜色,给好颜色看,指器重,厚加礼遇.?
〔6〕摐金伐鼓,敲锣击鼓.摐,撞击.金,即“钲”,古代军中铜制的乐器.伐鼓,击鼓.榆关,即山海关.
〔7〕旌旆(jīng pèi经佩),军中各类旗帜.逶迤(wēi yí威夷),曲折连绵貌 .?
〔8〕校尉,武官名,位次于将军.羽书,插有羽毛表示紧急的军事公文.瀚(h àn汗)海,沙漠.?
〔9〕单(chán蝉)于,本是匈奴部落酋长的称号,这里借指侵扰唐帝国的契丹等部 族的首领.猎火,打猎时点燃的篝火,这里借指战火.古代游牧民族在作战前往往举行带有军事演习性质的打猎活动.狼山,即狼居胥山,这里泛指接战之地.?
〔10〕萧条,荒凉.极,到达……尽头.极边土,直到边境的尽头.?
〔11〕胡骑(jì寄),敌人的马队.凭陵,凭借暴力进行侵扰.杂风雨,形容敌骑来势迅猛 ,有如暴风骤雨.?
〔12〕战士二句：大意是战士们在阵前苦战,生死各半.将帅们却在营帐里欣 赏美人歌舞.军前,阵前.半死生,生死各半,形容士兵苦战,伤亡惨重.帐下,指将帅的 营帐之中.犹歌舞,还在纵情歌舞.?
〔13〕穷秋,深秋暮秋.腓(féi肥),草木枯萎.?
〔14〕斗兵稀,战士们大多死亡,所余无几.?
〔15〕身当恩遇,受到皇帝的恩宠.恒,常常,总是.?
〔16〕铁衣,铁甲战衣,代指远戍边塞的士兵.?
〔17〕玉箸(zhù助),白色的筷子,比喻思妇的眼泪,这里代指出征士兵的妻子.?
〔18〕蓟(jì计)北,蓟州之北,泛指北部边塞地区.蓟州治所在今河北蓟县.?
〔19〕边庭,边境.飘摇,比喻局势的动荡、危险.度,度日.?
〔20〕绝域,指遥远、荒僻的边地.?
〔21〕杀气,凶恶的气氛.三时,一说指春、夏、秋三季.一说指晨、午、晚, 即一整天.阵云,战云.?
〔22〕寒声,寒夜里的刁斗声.一夜,整夜.刁斗,古代军中的铜质用具,有 柄,白天用以烧饭,夜晚击以巡更.?
〔23〕白刃,雪亮的战刀.?
〔24〕死节,指为国捐躯.节,气节,这里指保卫国家的壮志.岂顾勋,难道想博得什么功勋?
〔25〕李将军,指汉代名将李广.李广作战勇敢,善待士卒.见《史记》本传.?
课堂练习：点看唐代全图东部（开元二十九年,即741年）、找出《燕歌行》中所提及的主要地名,结合诗文,熟悉山川、区划、各大城市古今对照,主要交通线,政治军事形势等信息.
高适的另一首名作是《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请听配乐朗诵.
176高适：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
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这首诗的注释,请仿照下一首,自己给出.
注意这首诗中的巫峡啼猿和衡阳归雁.这是两个典故,用在这里很贴切.前者出于郦道元《水经注*江水》,表示悲凄.后者出于一个传说.衡阳有一“回雁峰”,相传大雁南飞,不过此峰,诗词中常用“衡阳雁”表示音信难通.此处是双关,一言人去比雁更远,可见人不如雁,一言朋友去远,今后音书难寄.
高适还有一首《封丘县》,表现了他对下层民众的同情.
封丘县〔1〕?
我本渔樵孟诸野〔2〕,一生自是悠悠者〔3〕.
乍可狂歌草泽中〔4〕,宁堪作吏风尘下〔5〕.
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6〕.
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7〕.
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付与东流水〔8〕.
梦想旧山安在哉〔9〕?为衔君命且迟回〔10〕.
乃知梅福徒为尔〔11〕,转忆陶潜归去来〔12〕.?
——《四部丛刊》影明本《高常侍集》卷五?
〔注释〕
〔1〕天宝八载(749)秋,高适任封丘(今属河南)尉.《 旧唐书·高适传》：“宋州刺史张九皋深奇之,荐举有道科.时右相李林甫擅权,薄于文雅 ,惟以举子待之.解褐汴州封丘尉,非其好也.”尉,位在县令之下,主管治安,督捕盗贼 .诗中抒写了对于官位卑微的不满,表达了对于百姓的同情和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痛苦.诗题一作《封丘作》.
〔2〕渔樵,打鱼砍柴.孟诸,古大泽名,在今河南省商邱县南北一带.《尔雅·释地》： “宋有孟诸.”高适出仕前曾在这里住过很长时期.《别韦参军》诗云：“归来洛阳无负郭 ,东过梁宋非吾土.兔苑为农岁不登,雁池垂钓心长苦.”野,野外,相对于城市而言.
〔3〕悠悠,悠闲,无拘束.?
〔4〕乍可,只可.?
〔5〕宁堪,怎能忍受,意即只好忍受.风尘下,风尘之中,古代做官,要回避原籍,因有“风尘吏”的说法.?
〔6〕期,日程,期限.?
〔7〕黎庶,黎民,庶民,即平民百姓.?
〔8〕生事二句：意谓自己之所以风尘作吏,是因为家里无田可耕；而过去用世的报负,只好完全放弃.生事,生计.南亩,田亩的泛称,语出《诗经·十月》：“饁彼南亩.”?
〔9〕旧山,家山,故乡.?
〔10〕衔君命,奉君之命.迟回,踟蹰,徘徊,欲去而仍留貌.?
〔11〕梅福,西汉末寿春人,字子真,曾为南昌尉,后弃官归家,隐居读书.王莽时抛弃家室,变姓名,为吴市门卒.事见《汉书·梅福传》.徒为尔,意谓做这个县尉只是白干一场,不会有什么出路.徒,空自,白白地.尔,此,指为尉这件事.?
〔12〕陶潜归去来,陶潜为彭泽令,郡督邮将至,例应束带谒见.潜叹息曰：“我岂能 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于是辞官归,作《归去来辞》以寄意.事见萧统《陶渊明传》.这句表示要弃官归田.?
课堂作业： 注意!所有作业,请参照作业及要求网页.
请点击《全唐诗》卷211—卷214高适卷,浏览高适的作品.找出描述西北边塞风光和战事的作品,并加以归纳、分类、分析.重点分析高适对北国风光的感受和对战争的态度.
